一名6岁的男孩在家中拿到了母亲的枪，他把枪放在书包内带到学校，然后在一堂课上开枪击中了他的老师。

当地时间1月6日，美国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市（Newport News）一所小学内发生的这起枪击案震惊全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这是2023年美国校园内发生的第一起枪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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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枪的是25岁的小学老师阿比盖尔·兹沃纳（Abigail Zwerner）。美媒报道称，她的枪伤最初似乎危及生命，但目前状况已经稳定。警方并未公布这名6岁枪手的相关信息。枪击案发生后，他就被带走拘留，之后转至一家医院接受评估。

在美国，枪击案并不鲜见，校园枪击案也时有发生，成为许多人心中的噩梦。但枪手年仅6岁的枪击案，仍然非常罕见且令人震惊。这起枪击案也让美国枪支暴力问题再次成为全球焦点。

小学里的枪声

纽波特纽斯是美国弗吉尼亚州东海岸的一个港口城市，这个城市最著名的是造船厂，美国大部分航母都是在纽波特纽斯造船厂建造。

2023年初，学校里的一声枪响，让这个城市成为全美关注的焦点。

当地时间1月6日，这是一个平常的周五。下午两点左右，纽波特纽斯市里奇内克小学一个一年级班级正在上课，现场大约有20名学生。

突然，一名学生从书包中拿出一把手枪指向了他的老师、25岁的兹沃纳。兹沃纳试图没收手枪，然而那名学生扣下了扳机。中枪的兹沃纳让学生们快跑，学生们跑到了另一个正在上课的教室里，锁住了教室门。

开枪的学生很快被控制住，中枪的老师则被送往医院。据CNN报道，子弹穿过兹沃纳的手掌射进她的上胸部，情况一度十分危急，但目前她的状况已稳定。现场没有其他人受伤。

当地时间2023年1月9日，美国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公立学校管理大楼前，纽波特纽斯学校系统负责人乔治·帕克发表讲话。图/视觉中国

枪击案发生后，该校幼儿园至五年级的所有学生停课两天。许多学生家长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示，他们的孩子遭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

布里特尼·格列格雷的儿子目睹了枪击案发生的经过。他对格列格雷说，枪声太响了，他几乎无法呼吸。

格列格雷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事件发生后，她的儿子仍处于受惊状态。“他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但枪击案发生当晚，他来到我的房间。他在睡梦中讲话，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德西蕾·伊维特6岁的女儿案发时也在现场。伊维特对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表示，教室中发生的枪击案让她女儿精神严重受创。

“她现在害怕一切事、一切人……经历了那一幕后，她感到不安全，因为她在学校的安全来源——兹沃纳老师受伤了。”伊维特说道。

多名学生家长表示，兹沃纳老师非常细心体贴，很受学生喜欢。目前暂不清楚开枪的儿童为何开枪。

藏在书包里的枪

围绕这起枪击案，最受关注的一点就是，这名6岁男孩的枪到底来自哪里。

综合CNN、NBC等美媒报道，他在家中拿到了枪，把枪藏在了书包里，随后带进学校。警方称，这把枪是这名男孩的母亲合法购买的。

美国属于联邦制，各州都有自己的枪支管理法案。而弗吉尼亚州在购枪、持枪方面的限制比邻近的华盛顿特区、马里兰州都松。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弗吉尼亚州，年满18岁就可以购买步枪或霰弹枪，年满21岁可以购买手枪。除机关枪外，持有其他枪支不需要登记。

枪支来源确认是他母亲，但一个6岁的儿童如何拿到这把枪，尤其是一把已经上膛的枪，目前仍不清楚。纽波特纽斯市警察局长德鲁表示，这也会是调查的一个核心。

吉福德防止枪支暴力法律中心高级顾问埃里森·安德曼指出，和马萨诸塞州、俄勒冈州等州不同，弗吉尼亚州没有规定如何在家中放置枪支的相关法律，但有一项旨在防止14岁以下儿童获取枪支的轻罪法。

当地时间2022年11月14日，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校园，枪击事件发生后，学生们在参加守夜活动。图/视觉中国

另一个争议焦点在于，学校检查了这名儿童的书包，却为何没能发现枪支。

据NBC报道，枪击案发生前，学校有人得到消息，这名儿童可能携带枪支。他们检查了他的书包，却一无所获。

该市学校系统负责人乔治·帕克1月12日晚在与学生家长举办的视频会议上表示，开枪的那名儿童当天迟到了，到达后他的书包就接受了检查。他表示，“至少一名工作人员被告知可能有武器。”

纽波特纽斯市警局一名发言人也表示，调查显示，在枪击案发生前，一名学校工作人员被告知校内可能有武器。警方事先并未获知这一消息。

目前暂不清楚谁实施了检查，为何没能发现这名儿童携带的枪支，以及是否对这名儿童的衣物等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据NBC报道，许多学生家长对学校安全管理提出质疑，要求学校为安全漏洞负责。

学生家长德西蕾·伊维特称：“这说不通。如果真的检查了书包，那他们就是没有好好检查……而且他们如果觉得有必要进行检查，应该再检查一下其他地方。”

另一名学生家长托马斯·布里顿则表示，学校事先获知消息、进行了搜查，但最终还是发生了枪击案，这难以置信。“他们是不是只看了一眼书包，然后说‘我没看到枪，回去上课吧’？”

不过，据当地官员消息，枪击案发生后，里奇内克小学将配备金属探测器。该学区已获得资金，用于在学区内所有学校安装90个最先进的金属探测器。

不太可能被起诉的儿童

据CNN报道，纽波特纽斯市警方1月16日表示，开枪的男孩第一时间已被拘留，目前正在一家医院接受评估。

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德鲁并未提到任何可能会对那名男孩发起的起诉。但他再次表示，那名男孩开枪是有意的，而且枪内不止一发子弹。“这起枪击案不是意外。它是有意的。”德鲁说。

即使如此，考虑到他的年龄，多位专家分析认为，这名儿童不会遭到起诉。

美国法律学者、律师张军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起枪击案非常特殊，因为开枪的是一名6岁的儿童。“6岁的儿童不具备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他没办法形成犯罪的企图，也没有办法反对或辩解，所以他不太可能会被起诉。”

弗吉尼亚大学法学教授理查德·邦尼也表示，6岁的孩子无法理解他们行为的性质和可能造成的后果，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州都不会让他们承担刑事责任。“在几乎所有州，儿童也不受少年法庭的犯罪管辖权管辖。”

邦尼指出，这名男孩目前仍被拘留，但根据弗吉尼亚法律，6岁的孩子不能像成年人那样接受审判。在他看来，应该更多地从这名儿童身边的大人身上找过错。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25日，美国密苏里，圣路易斯中央视觉与表演艺术高中，亚历山卓·贝尔的照片被放置在纪念校园枪击案受害者的现场。在星期一的枪击案中，贝尔和琴·库兹卡老师连同枪手一起丧生。图/视觉中国

事实上，德鲁此前已经表示，调查结束后，这名儿童的母亲可能会面临起诉。

张军对此表示认可。他表示，围绕这个案件，目前的焦点在于枪支管理以及孩子教育等问题。“假设成年人对自己的枪支保护不力，或是没有按照法律要求严格管理以避免让未成年人获得枪支，那么他们可能需要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

张军表示，美国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案例，即儿童出现枪支犯罪行为，最后父母被起诉。不过，这类起诉罪名一般不会特别严重，更多的是过失罪。

据CNN报道，根据弗吉尼亚州法律，如果一个成年人以可能危及14岁以下儿童的方式留下装有子弹且未保存好的枪支，属于轻罪。若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一个12岁以下的儿童使用枪支，则属于违法行为。

近年来，弗吉尼亚州已出现过多起儿童开枪后，其父母或相关成年人被起诉的案件。

去年2月，一名10岁的儿童被发现独自待在弗吉尼亚海滩一家酒店房间内，他的腿部有自己造成的枪伤。随后，他的母亲被控忽视儿童。同月，一名纽波特纽斯警察被控犯有允许未成年人使用枪支的轻罪。

泛滥的美国枪支暴力

“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一个小朋友能拿到一支真枪并带到学校去，这是不可想象的。但在美国，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张军称，从宏观层面来看，纽波特纽斯市的这起枪击案直接凸显了美国枪支暴力泛滥的问题。

据“美国之音”报道，2022年，全美枪支暴力再次上升，因枪支死亡的人数比例达到了近三十年来的最高水平。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和校园、儿童相关的枪支暴力也有所上升。

美国枪支暴力档案网站统计显示，2022年，美国共有6023名儿童因为枪支暴力受伤或死亡，是该组织自2014年开始统计以来最多的一年。其中，至少有306名年龄低于11岁的儿童因枪支暴力死亡。

另据CNN分析数据，2022年，美国K-12学校（中小学）发生了60起枪击事件。但枪手年龄低至6岁的非常罕见，此前仅在2000年、2011年和2021年出现过三次。整体而言，2022年共发生了301起儿童非故意枪击案，导致133人死亡、180人受伤。

当地时间2023年1月11日，美国华盛顿特区，警察聚集在布莱特伍德社区14号和谢里丹街西北拐角处的枪击现场。图/视觉中国

在张军看来，此次枪击事件必然会引发美国新一轮关于控枪问题的讨论，尤其是关于未成年人涉枪问题的讨论。

“这起事件有两个方面非常值得关注，一是对儿童的教育引导，如学校应该如何进行枪支管理方面的教育等；二是持枪人的枪支管理，如是否严格保存枪支、能否避免未成年人获取枪支等。”

CNN指出，此次悲剧也佐证了一些枪支政策专家的观点，即急需在全美范围制定更强有力且更一致的控枪法律，要求成年人安全保管他们的枪支、保护儿童远离枪支。同时，此次枪击事件也揭示出，对于枪支持有者缺乏关于妥善保管枪支的公共教育。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布隆伯格公共卫生学院研究枪支政策影响的教授卡珊德拉·克里法西（Cassandra Crifasi）表示，“家里和车辆中不安全放置的枪支加剧了美国愈发广泛和普遍的枪支暴力问题”。

“持枪者不仅要确保自己和家人在家中的安全，还要保证自己所持有的枪支不落入不该拥有枪支的人手中，他们可能会用枪来伤害其他人。这点非常重要。”克里法西说。

但是，这起案件能在多大程度上推动美国在控枪方面的政策改变，张军对此并不乐观。他表示，美国近些年发生了很多恶性的枪击暴力事件，始终没能推动这个国家在控枪问题上出现根本的改变。

“这起儿童枪击案引起了一些新的讨论，但它是否会推动立法层面的改变，目前还很难说。”张军说。

记者 | 谢莲